婉词

楚汉/季汉

【邦良】论穷小子如何斩获落魄白富美芳心

 

* 史向·乡土·搞笑文学,慎入

* 年龄私设,请勿深究

* 7k字一发完

 

汉营里的人都知道,刘邦讨厌所有的儒生,有两个靠酒勾来的例外。

 

一个叫郦食其。年纪挺大,脾气不好,上可靠嘴皮子唬的天花乱坠不得不服,下敢怒斥某人不分轻重随时泡脚的恶习,最后终于凭着一手“高阳酒徒”的称号征服了汉王的胃,一得了空就想拎着酒坛子找他扯淡。

 

另一个叫张良。长得好看,白白净净的,一看就和那些屠狗卖布的大老粗不一样。虽然很少笑,但笑的时候嘴角有个浅浅的酒窝。他是汉王在留县喝酒的时候认识的,不知怎么地就拐过来。据说这位还是以前的韩国贵族,有名有字的落魄白富美,刘邦总是一口一个“子房”很腻歪地叫。

 

说是落魄白富美,其实张良根本不是个好欺负的主,年轻的时候冲动上头,差一点就拿大锤把秦始皇给砸了,可惜没中。后来认识了刘邦,两人相处地如鱼得水相敬如宾。所以大部分人看起来,自家军师脑子好使脾气又好,难怪汉王对他言听计从。也只有那么一丢丢的人知道,张良那暴脾气,只能说掩饰的好,其实从来就没有消失过。

 

就拿在关中那会儿来说,那时刘邦刚诈降了宛城又攻破了武关,站在金碧辉煌的秦宫面前感觉春风得意马蹄疾,很自然被满宫的珍宝和美人晃花了眼。刘邦喜欢美人,他没觉得有什么羞愧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所以他坚持要留在宫里过夜,萧何、樊哙都去劝了,并没有什么卵用。最后轮到张良,上去给他两下子再讲道理。他心里十分明白,对付刘邦这样没脸没皮的人,动之以情是没有用的,得动之以威胁,再晓之以暴力。

 

刘邦怂了。美人和暴力对他来说都是杀伤力很强的东西,发怒的美人威力还要翻个倍。于是他看了眼张良那张怒不可遏的脸,缩了缩脖子跑了。张良叹了口气,跟萧何一道把宫里的律法卷帙都带走。有些东西碰不得,有些东西却得带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也多亏了张良的两巴掌和大道理,后来西楚霸王虽然发了怒,却也没理由抄了刘邦的老家,只得把他赶到个鸟不拉屎的汉中去当他的汉王,张良也得回韩国去。分开那天两人吃了顿散伙饭喝了点酒就一路骑着马往汉中走,走着走着刘邦酒劲上头就来劲了,开始泣涕涟涟了起来,他说子房啊,我好不容易才跟韩王借了你来,好不容易入了关又被赶出来,还要被发配去那破地方,就连你都被抢回去了。咱俩真是一对苦命鸳鸯,是不是啊子房?

 

张良没搭理他,只是一个劲地看着来路的地势和村落。刘邦不满了,嚎的更大声。张良终于忍无可忍,吼道你快别吵了,看看这个狭窄的谷口,是不是很适合打伏击?刘邦愣了一下然后秒懂,他说子房你放心吧,我回汉中就好好练兵,到时候打回颍川接你。

 

又错。张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你回去先玩上一两个月,使劲玩,玩的越过分越好。

 

刘邦说啊?没等他反应过来,张良回过身去把入关的唯一栈道烧了。冲天的火光模糊了刘邦的视野,他没看到张良在对面冲他点了点头,似乎在说着什么。不过这会,他才稍稍明白了点什么。

 

有了张良的金口玉言,刘邦愈发玩的不亦乐乎。刚来汉中那会刘邦迷上了赌斗鸡,整天拉着萧何夏侯婴闹的各处鸡飞狗跳。后来有一天早上夏侯婴没来,中午也是,直到太阳快落了他才露面。刘邦揪着他耳朵问你上哪野去了,夏侯婴说,遇见了个厉害的小子,赌斗鸡赢了我一袋子钱,上午加中午好几场,一把没赢。

 

刘邦虽然当了汉王,可还是看不过谁欺负他兄弟。于是怒不可遏桌子一拍说,老子会会他。

 

结果不出意外。半个汉营的将士都跑来看刘邦赌斗鸡,一把没赌赢,气的脸红脖子粗。对面那个年纪不大的新兵蛋子似乎一点不怕,也不喊他拿钱,反而气定神闲地盯着他。萧何也看了一会,在满堂庆祝汉王输钱的和谐氛围里,幽幽说了句,国士无双,此人观禽类搏斗都有如此慧眼,必然不是一般的将才。

 

于是韩信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成了大将军。小伙子办事也确实漂亮,打回了三秦不说,井陉之战背水列阵,带着三万人把赵国二十万大军打了个落花流水,美的刘邦恨不得把自己碗里的饭菜都让给他。

 

彼时张良也已经回到了汉营。用后人的话来讲就是,暴脾气的西楚霸王一刀砍死了张良的国君,直接把他逼到了刘邦一边。不过,刘邦本人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只是个备选的,他一定会没脸没皮的表示他和张良原本就有君臣之礼,只是后来这礼跑偏了,才变成了情投意合。

 

韩信这孩子,营里总体评价不错。萧何说他“国士无双”,张良说他“可属大事”,只有跟他一块跳槽过来的前同事陈平持保留意见。陈平说这孩子啥都好,就是脑子太直了,二萌二萌的,不禁逗。也难怪,庆功宴那晚,因为天气热大家都把领口的扣子解开,差不多有一半人都看见了张良脖子下露着一块不算太明显但仔细看也能看见的诡异红痕,也都能猜到是咋回事、谁干的,只有韩信小脸一红如临大敌,“嗷”一嗓子吼的全汉营都听得清清楚楚。

 

萧何见怪不怪,拍了拍韩信肩膀说,年轻人多适应适应。

 

说实在的,韩信这一嗓属实尴尬。大家不是什么毛头小子,处在乱世里更是对这些事情见怪不怪。毕竟这世道要求不来道德,那汉王他还扔过孩子呢,只要能活着就是好事、幸事。刘邦当时坦坦荡荡,后来张良半个月没搭理他终于也知道了厉害,开始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

 

不过前面也说了,张良的脾气真的“很好”,刘邦再怎么闹腾他也没真生气,只不过是找了个由头把刘邦狠骂了一通而已。据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长者表示,这次挨骂是在餐桌上,还是正经国事,汉王连嘴都不敢回。不过这位长者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才是真正的导火索。

 

事情很简单,那段时间魏王豹被曹参、灌婴所杀,随后韩信、张耳又一同平了赵国,南边英布去攻楚,尽管没打下来但对方也没占到什么便宜。于是刘邦和郦食其的理想主义占据了大脑,一拍即合,刻好了大印准备分封六国后人,还兴致勃勃地说给张良听。没想到旧怨添新仇,成信侯当即在餐桌上就敲起了筷子,敲一句骂一句,敲的刘邦心里慌得不行,只得一个劲地夹菜说,“子房,你吃点菜,慢点说。”

 

人也骂了,理也说完了。张良心满意足,总结陈词:你有脸学人家项羽么?人家以前是楚国贵族,现在是西楚霸王。你是啥?穷小子一个,要兵没兵要粮没粮的,彭城的旧账还没还完,就想搞这些花里胡哨的。

 

穷小子刘邦嘿嘿一笑,也不生气,往张良杯中添了酒又夹了几筷子菜,乐呵呵道,我是打不过他,但我会用人。

 

后来啊,他们和项羽还真又硬碰硬地打了一次,在荥阳。就像刘邦赌斗鸡的运气一样,第一次在彭城没打过,第二次也还是一样,惨得很。全部人马被项军困在了荥阳,粮草尽断。到了五月份的时候,实在熬不住了,陈平给出了个主意——先把范增老头逼走,再找机会骗了项羽逃出城去。

 

陈平此人擅长“阴谋”,在这种时候,那些旁门左道的路子再好用不过。区区五千金的流言便动摇了项羽对范增的信任,年迈的老爷子受不了这个委屈,辞了官闹着要走,还没到彭城便急火攻心病逝了。对于这件事,张良其实是有些心痛的,鸿门宴上他见过范增,这位老爷子是唯一看透了他心思的人,落得如此下场不禁令人唏嘘。可张良知道,唏嘘也没用,很多时候,光风霁月的法子在乱世就是不顶用,就像此时的他不如陈平一样。

 

另一头骗过项羽的法子,还没等陈平开口,有一个人站了出来。他是刘邦的同乡,叫纪信。纪信说,他可以假扮成刘邦的样子投降,吸引住项羽的火力,大军趁此机会从城那头跑出去。而众人这才发现他和刘邦长得很像,纪信哈哈大笑说是啊,小时候我家很穷,汉王怀疑我是他爹的私生子,还从家里偷腊肉来给我吃。

 

刘邦也笑,笑着笑着想起了小时候的事,眼圈就有点红。他只得掩饰地说了句,中途要是被看出来,那就全完了。纪信说得了吧,那时候我替你挨手板心,教书先生都没认出来咱俩,那项羽小儿能分得出来?刘邦还想争辩,纪信摆摆手说行了行了带着你的张子房快滚,再逼逼赖赖咱俩一个都别想活。

 

于是纪信就替他死了。这个与他从小一同长大、一同诓骗师长的同乡,最后换上了他的盔甲,坐上了他的车驾,带着由两千女子伪装成的汉军出了城,又被项羽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刘邦就靠着这其中的时间差混出了城,之后的连绵数夜他常常想起这位同乡,想起民众口耳相传他被发现后怒吼道“吾乃大汉将军纪信”。很久很久之后,他封了那人督城隍,还在全国各地建祠纪念他,却依然觉得不够。也难怪,人已经不在了,再深情再怀念也没有什么用,纵使百年之后能在地下重逢,却也已经不是当初的样子了。

 

刘邦以前一直是个不安分的人,想建功立业,想搞大事情。可从荥阳逃出来后,他开始每天盼着乱世的结束,这次是纪信,下一次会是谁?这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不再年轻了。

 

于是刘邦开始变着法子去找人喝酒,郦食其出使齐国去了,他就去找张良。其实张良酒量并不是很好,每次庆功宴的时候别的将士都斗酒划拳,喝得烂醉如泥,轮到他也只是薄斟几杯。不过,知道刘邦心里有事,张良每次还是陪着他喝。

 

一次刘邦又喝高了,抓住张良的手不放,晕晕乎乎地说子房你说,我能搞掂这天下不?张良一巴掌把他的爪子拍下去,还是好脾气地回答他说能,肯定能。刘邦撒泼说,那你给我未来的都城取个名儿,现在的地名都是前朝留下的,我不想要。

 

张良想了想说,叫长安吧,千秋万载的长,海晏河清的安。刘邦一听乐了,说好,那就叫长安,到时候我就把项羽小儿的彭城改名叫长安,气死他丫的。

 

张良笑了笑,没说话。

 

郦食其没能从齐国回来。他作为一个说客,曾意气风发不费兵卒拿下了七十余座城池,最终也死在了他引以为豪的外交场上。碰巧韩信还派来了使者说要做假齐王,刘邦怒不可遏,气的要砍掉那熊孩子的脑袋,被张良和陈平一边拉一个地劝住了。

 

此时刘邦自己也不年轻了,冷静了不少。他心里清楚,论战术这种玩脑子的工作,他妥妥干不过张良、陈平两个人,那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听他们的话。况且这乱世哪能不死人呢?死了人,地盘打下来了,那便是有价值的,打不下来的话也无所谓,再难还能难过荥阳那会吗?那时候叫项羽小儿堵的两天只吃一顿饭,还不是熬过来了。

 

刘邦的感觉很准确,次年十月他们破了固陵,十一月会师垓下,到了十二月的时候,张良拿洞箫吹的一曲楚歌直接让项羽梦断乌江。一年多时间过去,乱世终于走到了尽头。

 

在张良的建议下,刘邦定下了关中作为真正的“长安”,又大封功臣好不威风,甚至还能在朝堂之上美滋滋地听着张良表白,“始臣起下邳,与上会留,此天以臣授陛下”,整张脸咧开地就像一朵大蔷薇花。

 

只是那时刘邦还没有意识到,这是张良的某种暗示,是在跟他们的过去道别。

 

那时候刘邦正琢磨着要换太子,他在感受到年龄慢慢增长的同时,开始愈发挑剔起自己那个性格柔和的嫡长子来。他总和身边的人念叨,说刘盈这孩子性格不像我,跟谁说话都彬彬有礼的,大道理来大道理去,没意思。还是如意好,整天闹腾,虎里虎气的,而且也听得进话,子房家张辟疆给他两巴掌他就老实了。

 

这话不知怎地传到了叔孙通的耳中,年逾花甲的老人缕着把大白胡子跑到刘邦跟前要以死相谏。但越是这样刘邦反倒越生气,怎么的,当了皇帝反而更不自由了?就连立个太子都有人来说三道四,我自己儿子我不比你们清楚吗?他把叔孙通痛斥了一顿,又毫无诚意地答应,气的这位太子太傅连着生了一个周的病。

 

那之后的某次宴席上,刘邦见到了围绕在刘盈身边的,四位须发尽白的老人,叹了口气说,这一看就是张子房的手笔,既然是他不乐意我换太子,那就不换了。戚夫人在他身后泣不成声,刘邦也只能深深叹了口气。

 

这只是一个开始,真正感觉到情况变了,是在张良第三次称病不上朝的时候。刘邦这才意识到,张良在躲着他。他很奇怪,从前他和张良可不是这样的,如果他有什么事没做好,惹张良生气了,张良绝不会躲着他,而是劈头盖脸骂他一顿。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找不见人,更不要提他们以前时不时干的那些没羞没臊的事……

 

刘邦很郁闷,一郁闷他就想喝酒,一喝酒他就下意识的想要去找郦食其。迈步出门的那一刻刘邦心口突然疼了一下,他这才想起来,郦食其在齐国已经没了。而没了他,自己竟然连个喝酒吹牛的人都找不到,最后他只得拎了一坛酒去找一看见他喝酒就能唠叨一下午的萧何。

 

他说,老萧啊,你说我跟子房,怎么就跟以前不一样了呢?换太子的事是我糊涂,可他不也没直说么?他那暴脾气,你是最清楚的。

 

萧何叹了口气说陛下,这乱世和太平盛世是不一样的。从前你发小管你叫“老三”,喊你一起去偷鸡摸狗,你心里肯定没什么想法甚至还美滋滋。但是现在,人还是那群人,他们再这么叫你,你能乐意吗?

 

刘邦辩解道,可子房他不一样啊。是他我就乐意。

 

刘邦自认为不是个头脑简单的人,可在这事上他的心思直的就像一根筋。他固执地觉得那人是不一样的。普天之下,四海八荒,只有一个张子房。

 

萧何白了他一眼,不是您对他一不一样的问题,是这国家他需要一杆秤。在秤的面前,人人都一样,这样才能有太平,天长地久的太平。

 

刘邦突然想到,自己脚下站的这地儿原本是张良取的名字,唤做“长安”,可不就是天长地久的太平么。他明白了,可他偏要梗着脖子犟嘴,说老萧,你还是跟从前在沛县那会儿一样,明镜似的,特没意思。

 

不过,我就信你。刘邦把最后一杯酒喝完,转身走出门去。

 

春尽了,相国府外落了一地的桃花。刘邦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可他仍旧控制不住自己,踩着花瓣默默寻思,其实乱世也有乱世的好处。

 

但刘邦没有多少时间去怀念过去,新生的王朝还很脆弱,王驩、臧荼、匈奴、陈豨一个接一个地躁动,他的仗似乎一直也打不完。不过刘邦倒也觉得不算什么,他身体还算强健,太子刘盈还只有十几岁,只要他还能打,那便去打,到时候交到子孙辈手中的是一个更加安稳的天下,不是更好吗?

 

从东垣回来,刘邦发现淮阴侯韩信死了,死在长乐宫,罪名是谋反,底下人说是皇后动的手。他没说多的话,朝堂之上也表现地极其镇定——毕竟他早过了管不住自己表情的年龄。下了朝,他看见再次称病的张良站在殿门口等他,没穿朝服,倒是换了一身韩国旧式的衣裳。

 

看见刘邦出来,张良挥了挥手说道,陛下,喝酒吗?刘邦看着张良那一身衣裳想起了不少旧事,他说子房你等等,我这儿还有一坛好酒。今天咱不呆在这宫里,去外面喝。

 

他们在西市的酒馆找了个地方坐下。长安的春日草长莺飞,抬头看向天空,会看见一片碧蓝如洗的颜色中掺杂着一点点绿,生机勃勃的样子,只是有的人已经不在这片天空下了。

 

刘邦带来的酒坛子很简陋,是七八年前普通人家用的样式,跟他如今的天子身份完全不配。张良给他斟了一碗,酒色很正,辛辣又香醇,从气味来看不像是新酒,似乎已经放了好几年。

 

这是吕雉酿的最后一坛酒。刘邦说,她喜欢酿酒,还在沛县那会她就常酿,然后送到山里去给我喝。后来起义了,我每次出征之前她也会埋下一坛酒等我回来。只不过彭城之战败了,她被项羽抓了去,回来就再也没酿过。那会儿她就变了,可惜我没察觉到。

 

刘邦举起酒碗喝下一口,喃喃自语道,是我不好,我不该丢下她。

 

张良没说话,再为他添上一碗酒。给自己也满上一碗。

 

刘邦又说,那会我只是觉得媳妇大家都要娶的,早娶晚娶也没什么两样,况且吕雉还是个大户人家的姑娘。但我现在想明白了,这样的事,确实是勉强不来,我跟她没有什么感情,甚至没有太多时间去陪她,反倒是害了她了。

 

张良拍拍他的肩膀,也开口说话,他的语速很慢,他说以前我有过一个定了亲的妻子,没过门,甚至没见过面。二十多年前新郑城破的那一夜,听说她全家都从城楼上跳了下来。说完,他灌下了一口酒。

 

刘邦发现张良的眼圈红了,他没想过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留侯有一天会哭,至少从他认识张良的那时候起就没见过。这时候刘邦终于想明白了,这人看上去风轻云淡,任何时候脸上的表情都像一潭无风无浪的湖水,可他心里也终归有害怕失去的东西。

 

那么,他自己呢?张良会害怕失去他吗?刘邦不敢说,张良的心思他从来就猜不透,也觉得自己没脑子去猜,他只知道吕雉是他少年的结发妻子,戚姬的清歌妙舞解了他不少疲劳,他喜欢她们却又不算是喜欢。如果要选一个人过日子的话他觉得还是张良更合适,毕竟那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懂他的。但这么说又有一点怪,他有皇后,张良现在也有妻子,他俩孩子都能在一块打架了……

 

刘邦摇摇头,这些复杂的问题果然不适合他去想。于是他只能做一点现实的事情——去给张良擦眼泪,却被他不露痕迹地拿手挡开。刘邦没再说什么,两人都是一个劲地喝酒,后来还是张良发话了,他说太阳下山了,陛下咱们回去吧。刘邦点点头。

 

两人并肩而行一路无话,快要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刘邦才把在肚子里憋了很久的话说出口:韩信他是挺欠揍的,要不是子房你拦着,我早就揍了他几百次了。刘邦叹了口气说,可我不想要他的命。

 

张良说我知道,我一直相信沛公。他声音很小,兴许是喝多了,可刘邦听得清楚,他唤的是“沛公”,不是“陛下”。

 

乱世就像是一场梦,你不知道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等你意识到的时候,你早已深陷其中。纪信、郦食其他们永远留在了乱世,而吕雉和另外一群人,虽不至于身死,却把有些东西丢在了乱世里,再也找不回来了。

 

而事实上,对于刘邦而言,他的乱世还远远没有结束。彭越死后,淮南王英布开始躁动起来,他不得不再一次出征。或许是不再年轻的缘故,这一次,他没能避开那只要命的流矢。

 

他的病情恶化的很快,等到达长乐宫的时候,刘邦已经病得动不了了。他看了一眼太医的眼神便知道自己这个病压根就是绝症,因此无论太医说了什么他也只是哈哈一笑令赐金放还。吕雉在一旁不停地哭,刘邦看了看他的发妻,尽管她比自己要小十几岁,满头青丝却也白了近一半,刘邦的心肠顿时就软了下来,他对着发妻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一通,最后说道,叫子房进来。

 

吕雉含着眼泪走了,换了张良进来,于是刘邦把旁人都拂退,偌大寝宫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刘邦的呼吸突然急促了起来,他大概能感受到自己已时日无多。他想说点什么,脑海中却只浮现了些乱七八糟的小事。于是他只好乱七八糟地开口,他说子房,其实换太子那会,我宁愿你像在秦宫、荥阳一样,一言不合就骂我两句、踩我一脚。

 

张良的嘴唇动了,似乎在回答他的话,只是他什么也听不到了,只好继续说下去。

 

他说子房,我努力了一辈子想做个好皇帝,老萧告诉我那杆秤不能偏,所以我也没偏过。这会儿跟你说这些话,就当是我心里偏了一次吧。

 

快要断气的时候,刘邦絮絮叨叨地想,如果还有下辈子,他想拉着张子房一块过日子,最好就在长安,要离西市的酒馆近一点,想喝多少就喝多少。不过他不想再当穷小子了,穷小子要想斩获白富美的芳心太难,他花了一辈子也没能如愿以偿。所以他得在奈何桥边等着,等张子房到了,再一起去投胎,投到近一点的、睁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完-

 


备注几个好玩的梗吧

 

1. 最先发现韩信才能的其实是夏侯婴而并非萧何(可惜刘邦不听他的),所以文中魔改成了夏侯婴和韩信斗鸡。《史记·淮阴侯列传》: 汉王之入蜀,信亡楚归汉......信乃仰视,适见滕公,曰:“上不欲就天下乎?何为斩壮士!”滕公奇其言,壮其貌,释而不斩。与语,大说之。言于上,上拜以为治粟都尉,上未之奇也。

 

2. 文中写到刘邦说“ 把项羽小儿的彭城改名叫长安,气死他丫的”,张子房笑而不语,内心:我允许你定都彭城了吗?

 

3. 张辟疆其实是刘盈的伴读,而不是刘如意。结合后来张不疑的事迹可以看出,不疑其实是比刘盈这俩孩子要大得多的,而如意要更小,当时可能还没有念书。

 

4. 换太子事件,张良其实出面劝过,刘邦不听(你说你在犟些什么),最后才安排的商山四皓。

 

5. 平定陈豨的时候,他俩其实是一起去的马邑,所以回来之后张良就装病不上朝属实有点说不过去(邦:把我当憨憨?),但我懒得改了,我只是想给良换套衣服而已。顺便一提在这个地方张良还出了“奇策”,可惜太史公不写,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6. 吕雉送酒给刘邦来源于这一段,虽然我怀疑只是传说故事罢了。《史记·高祖本纪》: 秦始皇帝常曰“东南有天子气”,于是因东游以厌之。高祖即自疑,亡匿,隐于芒砀山泽巖石之间。吕后与人俱求,常得之。高祖怪问之。吕后曰:“季所居上常有云气,故从往常得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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